原paro=露蝉+昭甄+花乔
1.露蝉
貂蝉坐在床头,抱膝缩在墙边,好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冷。
夜间屋内寒气其实并不重,炉壁炭火的温度正好。早在她入住前便有不少侍者忙前忙后为她打理,桌上燃着她钟情的白芷香,瓶中插好了她喜欢的花,墙上挂着她爱看的字画,就连桌柜摆放与床的方向都经人精心准备,与她过去的住处毫无差别。
可这里对她而言仍是个陌生的地方,她不喜欢这里。
市井向来流传着战神一说,但在貂蝉自小居住的地方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他。直至那日董军大捷,战神领兵途径这个小村庄,一眼相中当地最负盛名的舞姬。
整个村子的人都激动不已,他们说服了这位无依无靠的少女,虔诚地将她送往五原,送给那位建功无数的战神大人作夫人。
有多少女孩子羡慕她的美貌,就有多少女孩子嫉妒她的幸运。但貂蝉只深感绝望,无论是生活亦或爱情,她都渴望自由。
比起不明所以地将一生托付给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,她更宁愿放弃视其如命的舞蹈,但她却没有理由拒绝抚养她长大的人们。
纵使倾国倾城美艳如她又如何?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罢了,到头来,还是成为了一具外表光鲜亮丽却无比空虚的人偶,任人摆布。
月光从窗间洒进,在地上映出象牙白的光斑。貂蝉把脸埋在膝间,回想起旧时在家中河边,总能趁月色捕捉到的那个神出鬼没的身影,躯体纤细却有力,如月光一般亮而灵动。
可惜已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人了,到此地后她已独守空房数日,明天,或者后天,战神将带着战胜的好消息再度归来,他们将对拜成亲,她家乡的人们都会为她而自豪。
她不希望这样,她想逃走,离开这座牢笼。
明知不会有人听见,但她仍做出了个口型。
救救我。
带我走。
透过手臂间隙,她瞄见原本皎洁的月一瞬间闪烁了淡蓝的微光。
鞋跟落地的声响很清晰,貂蝉应声抬首时,过去常见到的那个女子就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,扬起的银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,蓝色盔甲上似是闪动着光亮的星点,手中的长剑熠熠发光。
来者没有给貂蝉惊讶的机会,只是凝视着她。
“我带你走。”
“去哪?”
“你会去吗?”
“……会的。去哪都好,带我走吧。”
2.昭甄
醒来时,她便感觉周围变了样。阳光很暖,一望无际的青草让人舒心,细软的草叶上还挂着些许露水,不过所幸,甄姬发现自己颈上并无平时戴的毛绒披肩,身上也仅有一条蓝色丝质褥裙,即使是趴在地上也不至于被沾湿。
可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?之前她又在哪?
甄姬按了按眉心,思索良久却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印象,记忆仿佛出现了一段空缺。
坐起身左右环顾,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,只有前方极远处有一束亮光。这本是相当罕见的景象,但那束光扩散出的光晕竟与四周融合,并未显得突兀。
暖和的阳光温柔得过分,让人格外惬意,甚至有些倦意。
甄姬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,即使看起来舒适又美好,她也不想就这样融入这奇怪的氛围,她要弄明白现在的状况。
光源过于遥远,前行多远都无法靠近,她只好驻足打探身旁。
仍是满目翠绿,但草地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淙淙的细流。水很急,大概不会有鱼……
鱼?
甄姬突然回想起什么,瞪大了眼。
对了,是鱼,是那位驾驭巨鲲的贤者曾以还人情为由,许诺赠予她一个梦。
他说,无论何时何处,这个梦都会满足她想要的一切。
她不明白,问虚假的幸福又有何用?贤者只是笑,说美梦不会成真,但能助人逃避真实的痛苦。
她仍不解,他也未作赘述。
既然能回想至此,这里便是梦境了,可她依然记不起自己为何要作这样的梦,她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快乐,只有心中莫名的失落,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。
不是这样的,我想要的不会是这样没有意义的梦。
她又兀自摇头。一刹那间日光变得格外强烈,方才鹅黄色的光晕变成了刺眼的惨白。
甄姬只愣了片刻,炙烤一般的高温便烧得她整个人都要发昏,脚底都烫得难以站稳。空中的水汽近乎沸腾,热量从地面蔓延到脚掌,凝成清晰却不真实的刺痛感。
羸弱的她一时慌了起来,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,但光亮处有一个声音传来,穿透遥远的距离直接传至她脑中。
“不要离开这里。”那个如冰雪般清冷的女声命令道,“只要你愿意留下,这里就会恢复刚才的样子。”
“不要!我不会留在这里的!”
之前被刻意隐藏起的记忆几乎是在一瞬间重新涌上脑海,甄姬顾不得剧烈的头疼,直朝那个方向大喊。
“声音的确是一模一样,但你不是昭君,对吗?请让我从这个梦里出去,求求你!”
西域的雪不顾秋冬,覆盖四野而不知足,数年来雪难已夺去无数外来者的性命。
孤身前往西域的她本该是遇难者之一,但却意外地没有像他人一样在寒冰暴雪中毫无知觉地丧命。
当甄姬在大雪纷飞的冰原上真正醒来时,她要找的人已先找到了她。
“阿宓。”
“昭君……昭君?真的是你?”
“不是说过了别到这里来么,你受不了这种环境。”
“我知道,可是……我想见你。”
“你差点再也见不到我了,知道吗?”
甄姬咬唇,眼角因委屈而有些湿润,语气却很坚定。
“我想见你。见一面就好,我不会打扰你的……我马上就走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“一起?但是这里……”
“西域就随他去吧。”王昭君叹了口气,蹲在她面前,捧着她的脸道,“就这样和你一起,落个亡国之君的罪名也罢,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离开了。”
3.花乔
大乔是在家中发觉异常的。
那时她正站在后院池边,盯着池中几尾淡色锦鲤出神,忽然间心头一紧,喘不过气的她俯身紧按胸口,发现自己胸前的蓝色坠饰竟发出忽明忽灭的光。
未待她作出反应,莫名的疼痛感就如同蛇一般从胸口又迅速爬过腹部与后背,惹得她额前都渗出汗来。
短暂几秒过后,不请自来的疼痛消失了。大乔蹙眉望向四周,院里仍空无一人,她也并未感知到有其他人的气息,自然不可能是被偷袭,况且身上也无一处伤。
怎么回事?
坠饰仍在闪烁,大乔疑惑地抬起手,指尖触及湛蓝水晶的一瞬间,她的脑中猛然浮现一抹熟悉的樱色,还有大片大片模糊却刺目的殷红。
深谙魔道者会不自知地将魔力加持与所爱之人,而当两人身上具有相同幅率的魔力时,其中一方便能共享另一方的强烈感受。
回想起古书上这段内容,大乔心中一惊,扔下手中的灯笼便向外冲去。
正午的太阳毒得林中鸟兽都不见踪影,无人问津的深林杂草丛生,荆棘满地,但眼下只有这条路能尽快赶到那人身边去了,她奋力朝蓝色光亮所指引的方向奔跑着。
她在意的人很多,小妹,家人,还有海边的人们,但最爱的人却只有一个。
是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,率军勇往直前战胜无数的女将军,是那个在她面前总紧张不已,夸赞她一句好看都支支吾吾的单纯女孩子,也是刚才疼痛的源头。
未经打理的草木参差不齐,巨树枝叶错杂缠绕,不断地挡住大乔的去路,还有几丛藤条从中盘旋绕出,划伤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脸颊,但她已顾不上这些。
有交错的枝叶阻挡,就将它们扯开。
有密布的荆棘占道,就快点从上边爬过。
精致昂贵的绣鞋成为了最碍事的绊脚石,就索性把它们扔下。
衣服被勾破,脚底被刺伤,四肢布满了杂乱细小的伤痕也罢,只要还有残存的魔力继续指着前方,她就要一直跑,跑到那个女孩子身边去。
不痛的,这些都不痛,和她刚才受的痛苦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?
再跑快一点,要快点找到她,一定要赶在下一次疼痛感袭来之前,赶在她们失去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之前。
不知跑了多久,大乔终于在尸横遍野的山脚下寻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。
战后的峡谷静得诡异,兵马早已撤离,断箭与残肢汇成一条血腥的河道,但她不怕,因为胸前的水晶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更快地闪着亮光。
她爬进洞内,看见最深处靠在壁上的人浑身是血,从正面穿透那人身体的一支箭还未拔出,但伤者的体力已不足以站起身了。
“木兰……”
大乔只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,忍了一路的泪此刻便绝了堤般涌出,再没办法说出其他话来。
“……乔……”
“是我,我在这儿呢。”
“乔莹……乔莹……”花木兰吃力地大口喘着气,睁眼时却笑了,“你来了啊……死前还……还能梦见你,也不算太坏……”
“别胡说,你不会死的。”
她没有拭去眼泪,只是轻抚着女将军松散开来的樱色长发,将对方沾染了鲜血的温热的手按在自己脸上。
“你不会死的,我会救你,我带你回家。”